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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新疆“种棉热”调查后续-订单农业陷入发展困局

出处:新京报    2004年04月06日

去年的籽棉价格最高时涨到了每公斤7.4元,让新疆呼图壁县五工台乡良种场一队的棉农鲁生树乐开了花。他的60亩棉花地给他带来了6万多块钱的收入,减去棉花的生产成本与土地的承包费用,鲁生树的纯收入仍超过3万块钱。
良种场村里的150多户人家,几乎家家的地里都种着棉花。去年棉价的上升让大家都决心在今年提高棉花的种植面积。用村支书罗书记的话说,“农民种地嘛,就是看去年的效益。”
鲁生树并没有忘记就在2002年,他还为卖棉而彻夜地在轧花厂门口排队,而当时的棉价每公斤只有2.6元。棉价的大起大落鲁生树和村民们都感到费解,但这并不会打消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因此每次棉价上涨的下一年,“种棉热”总在持续地重复上演。
棉价波动为难企业和农民
棉花一直是价格波动最剧烈的农作物之一。从1999年9月,棉花市场放开,棉花的收购价格、销售价格主要由市场形成,国家不再做统一规定起,棉价的波动已经做过了几次过山车。
市场放开的当年,一直靠行政命令维持的棉花生产迅速下滑,1999年全国棉花种植面积大幅下降至历史最低点。由于种植面积下降,2000年国内棉花价格一路上扬。
农民看到种棉有利可图,又纷纷扩大种植面积,结果2001年的棉花价格一路下跌,皮棉价格跌至8000元/吨,籽棉价格只有每500克1.2元。棉农植棉积极性受挫后,棉花种植面积再度陷入低谷,2002年全国棉花播种面积6200万亩,比上年减少1000万亩。
由于供不应求,同期棉纺织企业的出口形式好转更加剧了供求矛盾,去年国内外市场棉价上扬,籽棉价格每公斤突破7元,皮棉价格更一度高达1.8万元/吨。
我国是世界棉花生产大国和纺织品出口大国,对于棉花生产频繁波动的状况,不少专家在接受记者采访中都表示深感忧虑。山东省农业厅棉办主任郑继友说,在国家放开棉花市场以前,棉花生产的波动周期一般为3-4年甚至更长,棉花生产保持了相对稳定。而近几年棉花市场放开后,棉价忽高忽低,使棉花产业链条中的各方都遭到损失。
棉价上涨,棉农收益固然增加,但纺织品生产企业会转而寻求从国际市场进口,大量进口棉花又会促使国际市场棉价上涨,导致纺织企业生产成本提高,不利于纺织品出口;同时,价格上涨会刺激棉农盲目扩大种植面积,为来年棉花市场运行埋下隐患,最终导致企业、棉农双双受害。
农民与企业都在棉价的涨跌中承担风险。在一头是农民,一头是企业的跷跷板游戏中,每当农产品供过于求,农民就立即跌入“卖棉难”的深渊中,而一旦农产品供不应求,企业则背上了沉重的成本负担,并直接影响到产品的国际竞争力。
订单农业是最佳平衡办法
订单农业被多位棉花专家视为解决这个跷跷板难题的办法。“棉花订单农业是连接棉花生产与流通及消费领域的桥梁和纽带。”棉花专家郑兆山这样形象地比喻订单农业。
在郑兆山看来,订单农业的实质就是以棉花流通企业、纺织企业为龙头,按照市场需求有针对性地发展棉花生产。企业与农民以合同的形式签订收购契约,使产销及早预约挂钩。农民按照与企业签订的订单品种及质量生产棉花,一方面农民种棉的收入有保障,另一方面,企业也固定了成本,棉花的质量还有保障。
农科院棉花研究所的毛树春也把订单农业视为建立全新棉花流通体制的必需因素。在他的设想中,企业可以按照当地前几个年度棉花平均收购价格的一定比例在产前向农民发出订单,发展订单农业,在产后收购棉花,现金结算。棉花收购季节结束后,企业与棉农二次结算,按照高于市场收购价的原则弥补收购差价,并将一部分棉花经营利润返还棉农。
在理论上,订单农业可以让千万的小农户与变化莫测的大市场对接,不仅增加和保证了种棉农民的收入,固定了企业生产成本,还有利于农业产业结构、促进棉花企业改革、实施棉花品牌战略等等,但在实际的操作中,仍远远未走到这一步。
农民抗拒订单农业
新疆自治区农业厅棉花办公室的主任马玄对记者坦言,在新疆除了彩棉、专用棉一些特殊品种,大部分棉花种植都没有实现订单农业。在记者采访的五工台乡良种场一队,包括支书罗书记在内的村民提到订单都是摇头。
“现在也就是番茄种植上有一些订单,”罗书记告诉记者,“年成一好,市场价下跌的时候,企业就都不愿意按市场价履行合约了。”
村民们告诉记者,在市场价低于订单收购价的年份里,企业就在农产品的质量、重量上格外挑剔,用各种理由不收购或少收购订单上的农产品,农民仍然难以避免损失。那么市场价高的年份呢?村民们不好意思地笑了,在那样的年份里,村民们想出各种办法违约,将农产品拿到市场上去卖又成了常见的事情。
谈到棉花的订单农业,村民们都摇头表示不愿意接受,村里的宣传委员张素苗就说,“去年价格那么好,周围收购棉花的轧花厂那么多,还有谁愿意签订单。”
马玄主任也是这么解释棉花订单农业发展的迟滞,“棉花市场开放没多久,现在小企业扎堆,价格一好就出现抢购的局面。市场还处在规范的过程中,很难发展订单农业。”
订单违约屡见不绝
即使是在已发展多年的番茄订单农业上,不成熟的违约现象也是屡见不绝。竞争的缺乏使订单的砝码更多地偏向企业一侧,农民的意愿无法充分表达,订单开始呈现出失重状态,以至于有人苦笑说,它们只能起到摸查播种面积的作用。
企业拖欠收购款、压级压价甚至拒收产品,这样的事情在新疆绝非个案,屯河集团番茄事业部副总韩启新坦率承认:“订单对企业没有什么刚性约束,很大程度上只是取决于企业自律。”正因为如此,许多农业干部在谈及“订单”二字时,无奈溢于言表。
着力打造“中国棉城”的阿瓦提县是全疆屈指可数的几个百万担产棉大县之一。2000年,有着16200亩棉田的多浪乡首次尝试订单农业,乡政府出面与棉纺企业恒丰公司签订种植合同,然后由村至队再至农户,层层签约。这一年皆大欢喜,全乡人均纯收入达2300多元。
2001年,多浪乡与恒丰的合同价为长绒棉4.8-5元/公斤,不料风云突变,当年市价仅在2.8-3元/公斤之间。企业不愿收购,政府不得不用行政命令“逼”企业履约收购。不情愿的企业不仅收购动作缓慢,而且在质量上大设关卡,棉花款也一直拖到第二年年底才全部结清。
2002年,吃了苦头的乡政府不再亲自出面,改由企业与千家万户农民直接签约。到2003年,棉花行情一路看涨,农民纷纷毁约,甚至不惜为每公斤两分钱的差价赶几十公里路。政府又不得不回头做农民的工作。“行情不好,企业高兴农民不高兴;行情好,农民高兴企业不高兴。反正不管怎样,政府不是求这个就是哄那个。”多浪乡书记贾新财只能做如是的总结。
制约发展的原因
在郑兆山看来,订单农业的困境是有多方面原因的。首先是棉花订单的合同不够规范,缺乏约束机制。在很多地方,企业花了大力气去发展订单农业,但往往是签订订单时红红火火,兑现订单时冷冷清清,许多地方的合同兑现率平均不到60%。合同双方权利义务的不对等,往往给合同的执行留下隐患,还有的地方政府把订单以行政命令的方式下达,将政府意愿强加给农民和企业,都影响了棉花订单农业的健康发展。
而另一方面还有棉花产业链条自身的原因。棉花产业链联系得不够紧密,政府只管下达计划,农业部门只管确定品种,农民只管种植,棉花企业只负责收购,各自为政,宏观调控没有起到协调的作用。
发展订单农业需要企业的经济实力与规模支持。但在现阶段的棉花生产中,棉花企业的最大特征还是小而分散,不能形成规模生产及整体优势,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做支撑,龙头企业“垄”不起来,更不能在发展棉花订单农业中承担起相关经济责任。
组织农民合作是关键
被视作平衡棉花价格波动,平衡农民与企业共同利益的订单农业难道就陷入如此的两难中吗?如果是棉花产业的发展决定了现在仍未能发展起订单农业,那么订单农业的迟滞是不是又会拖慢棉花产业的发展?
郑兆山认为解决问题的首先关键在平衡订单合同双方的力量,再依靠政府的力量提高订单履约率,有了规范的平台环境,订单农业的优势才能逐渐显示出来,也有助于发展棉花产业的龙头企业。 新疆新源县吐尔根乡哈拉苏村甜菜协会名誉会长雷鸣就依靠成立合作组织赢得了在订单谈判时与企业对等的权利与地位。雷鸣是当地甜菜种植大户,深感自身的脆弱与无助,渐渐萌出将分散的农民组织起来的念头,于是牵头组成甜菜协会。六年里,他代表入会农民与企业谈判,集体签订订单,催讨欠款,赢得了越来越多农民的信任,引来邻村村民纷纷入会;而越来越多农民的加入,又使雷鸣与企业谈判时底气越来越足。对甜菜加工企业来说,协会的出现也是一件幸事。自此之后,他们无须一家家与农民签合同,对农民违约的担心也大大缓解。
从发达国家的农业发展史来看,只有组织农民才能保护农业。农民只有在组织中才能改善自己的弱势地位,而不再在市场的大潮中逐浪漂流。
■ 相关报道
棉价涨棉农大丰收
新疆自治区呼图壁县五工台乡良种场一队棉农鲁生树为记者计算的棉花亩产成本:
种子:7.4元/公斤*6公斤/亩
地膜:9.8元/公斤*3公斤/亩
美国二(化肥):20公斤/亩 143元/担(50公斤)
尿素:25公斤/亩 60元/担(50公斤)
雇工:犁地17元/亩、掀地8元/亩(需两遍)、播种10元/亩、中耕6元/亩、施肥150元/亩
农业税、特产税、义务工、教育附加费、建设费等等合计约150元/亩(这些费用有些按地征收,有些按人口征收,所以无法精确计算)合计约500元。
五工台乡地区的气候适宜棉花种植,亩产可以达到250公斤,平均也有200公斤以上。
换言之每公斤籽棉成本在2元到2.5元之间。而由于棉花质量好,在往常年度的收购价格也有2.5元到3元之间。
去年棉价上涨,村民卖棉的价格在4.8元到7元每公斤不等,平均为5.5元。每亩地至少增收500元,产量高的每亩增收可以近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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